題：授殘障人士以“漁”：一只“熊爪”、一杯咖啡、一場公益遠(yuǎn)行

(資料圖片)

中新網(wǎng)記者 鄭瑩瑩

在上海這座全球咖啡館最多的城市，“熊爪咖啡”在8000多家海內(nèi)外各色咖啡館中依舊“奪目”。因為它足夠特別，它背后的咖啡師大多是殘障人士。

“熊爪”是他們的“保護(hù)色”

上海的第一家“熊爪咖啡”開在永康路，近30平方米商鋪的外側(cè)，有一個黑色的、不大的“洞口”，剛好夠伸出一只棕色的、毛茸茸的“熊爪”，給顧客遞出一杯咖啡。

“熊爪咖啡”的創(chuàng)始人王湉說，“洞店”是為了保護(hù)社恐員工而設(shè)計的。

其實，“熊爪咖啡”的首家店是為了一位擅長做咖啡的聽障人士——陳瑩瑩而開的。那是2020年，陳瑩瑩在一個專業(yè)的咖啡比賽中獲得金獎，卻依舊找不到工作，她想去精品咖啡店，但工作要求員工能說話，將她打回了“原點”。如今談起這事，王湉語氣中仍難掩可惜，“她是冠軍吶，做的咖啡很好喝的?！?/p>

因為懷抱公益之心，也因為這份惜才之意，王湉決定創(chuàng)辦“熊爪咖啡”，為了像陳瑩瑩這樣的殘障人士能在職場上有一片天地，也為了讓他們遭受更少的歧視。

“如果更多殘障人士可以在大城市人多的地方出現(xiàn)、無障礙地上班，就可以讓更多健全的人經(jīng)常看到他們，可能可以減少歧視，這是我們希望做到的?！蓖鯗徴f。

上海這座城市給了王湉這位異鄉(xiāng)人一種嘗試的可能，“這座城市的‘溫度’，讓‘熊爪咖啡’可以迅速‘生根發(fā)芽’。如果沒有這樣的土壤，我們是不可能做起來的?！?/p>

3年過去了，“熊爪咖啡”如今在上海已經(jīng)有11家門店，六七十名員工，其中86%以上是殘障人士。殘障人士不僅就業(yè)了，還當(dāng)上了管理層。

“熊爪咖啡”是給殘疾人顧客免單的，但王湉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的殘疾人顧客要求付錢喝。

公益之路可否遠(yuǎn)行？

王湉其實是個北京人，這位“80后”的身上交織著悲觀與樂觀。他說自己的身體不太好，因此把每一天都當(dāng)最后一天過，就想有生之年多做些什么。但談起如何開拓殘障人士的就業(yè)可能性，他又顯得生機勃勃，“我們可以賣咖啡，那是不是也可以賣奶茶甚至賣包子？我們是不是可以給坐輪椅的殘障人士制作升降設(shè)施，讓他們可以自己經(jīng)營店鋪?！?/p>

從事公益十幾年，王湉一度覺得自己挺失敗的，“最早的時候，我們請別人捐錢，將錢換成物資，然后捐給貧困兒童等群體。但后面捐的人越來越少了，我的朋友也越來越少了，他們都不敢接我電話，怕我找他們捐錢。”

王湉一直在想，如何做一個可持續(xù)的公益項目，一直想不出來，直到他創(chuàng)辦了“熊爪咖啡”，授困難群體以“漁”，讓他們不僅可以靠自己養(yǎng)活自己，甚至還能納稅。

“我們甚至不希望告訴別人他們是殘疾人，只希望通過一個好喝的產(chǎn)品，來增加復(fù)購率?！彼f。

“熊爪咖啡”也出現(xiàn)了“跟風(fēng)者”。王湉說，據(jù)他所知，中國差不多有30多家假“熊爪咖啡”。

這讓他又喜又憂，憂的是，假的“熊爪咖啡”與真的“熊爪咖啡”畢竟不一樣?！澳懿荒軗Q個名字？”他說。

喜的是他看到有些店也的確聘請了殘障人士，“這是我要給他們點贊的，這不正是我想要做的嗎？我們希望看到更多的‘熊爪’現(xiàn)象?！?/p>

“熊員工”開始走出“山洞”

很多人的內(nèi)心都有自己的“山洞”，有自己難以往外邁的舒適圈。對于殘障人士而言，走出洞更為不易。

“永康路那家店有社恐小伙伴”，在選擇受訪地點時，王湉解釋了一句，然后細(xì)心地選了北外灘的“熊爪咖啡”。

他口中的社恐小伙伴已經(jīng)不是陳瑩瑩，有了“熊爪咖啡”后，陳瑩瑩說她不再社恐了。

聽障的她用手機打了一行字給中新網(wǎng)記者看：可能“洞”里待久了，要出來逛逛；又笑著連忙擺手，刪了，再打：我開玩笑，但以前我不敢嘗試，現(xiàn)在想嘗試不同的東西。

除了走出“洞”的勇氣，陳瑩瑩還有了自信，她培訓(xùn)新人，也與健全的人分享喜怒哀樂。

與陳瑩瑩相似但又不同，另一名聽障咖啡師陳露蕾走出了另一個“山洞”。她性格活潑，除了咖啡師，還是一名在役的殘疾人籃球運動員。

加入“熊爪咖啡”后，陳露蕾接觸到了一個新的領(lǐng)域——公益。

“看到老板(王湉)一直做公益，改變了我的觀點?！标惵独俅蜃址Q。

“我想幫助更多人，我們雖然身體有殘疾，但心不殘疾?！彼又蜃值?。

在她看來，幫助殘障人士要從細(xì)節(jié)著手，要用心觀察他們，“很多殘障人士的文化程度有限，理解能力有限，要多多鼓勵他們?！?/p>

殘障的世界里沒有簡單二字

坐在記者的對面，中間隔著一張不大的咖啡桌，1991年出生的咖啡師張俊說他只能看到對面人的輪廓，但看不清臉上的五官。因為白化病，張俊成了弱視者，視力殘疾二級。

他說他找工作其實挺難的，找到一份之后自己就會很努力去做，“普通人可能通過眼睛看，就知道怎么操作，我因為看不見，所有的東西必須自己用手摸過之后，靠觸感慢慢學(xué)。我要花比別人多很多倍的精力去摸索、不斷地重復(fù)操作?！?/p>

視力健全的人可能很難想象摸索著學(xué)一樣?xùn)|西有多吃力，張俊說這個過程幾乎是崩潰的，“有些很簡單的東西，比如咖啡拉花，別人靠眼睛看很快就能掌握技能，我看不清，要練習(xí)很多很多遍。而且我的眼睛還有點斜視，有時候做出來的圖案，我覺得位置已經(jīng)找準(zhǔn)了，但其實做出來是歪的。”

張俊說，這個過程很痛苦，時常讓他感覺在做無用的練習(xí)，“無數(shù)次我覺得自己可能學(xué)不了了，好像不適合做這個事，真的是在跟自己對抗?！?/p>

但他終究是對抗成功了，如愿成了一名咖啡師。

來“熊爪咖啡”之前，張俊在另一家咖啡店待了很多年。之所以來“熊爪咖啡”，他說是因為包容性。

在此之前，即便張俊也能做出一杯與其他咖啡師一樣好喝的咖啡，他仍時常覺得自己融入不了環(huán)境，“我之前工作小心翼翼，甚至我很害怕讓大家知道我眼睛不好，怕因此失去一些機會，怕他們認(rèn)為我看不清就做不好工作?！?/p>

但來到“熊爪咖啡”后，張俊說自己開心了很多，壓力也小了。

他說甚至有時候他做錯事，會“撒嬌”：“哎呀，我是盲人呀。”

從害怕缺陷被知道，到可以拿缺陷來“撒嬌”，張俊改變了很多，“我們有(殘障情況)相同的，也有不同的小伙伴，但大家在這個環(huán)境里感覺都特別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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