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在藏語中叫“打折多”、在漢語中稱為“打箭爐”，是茶馬古道上的重鎮(zhèn)和鍋莊文化發(fā)祥地，更是一個多民族交往、多文化交融之地。近日，“道中華”專訪西南民族大學田茂旺教授，講述康定因商貿而興的發(fā)展歷史。

記者：康定歷史悠久，素有“藏衛(wèi)通衢”“川藏要沖”之稱，請您簡要介紹一下？

田茂旺：民國以前，康定是周邊區(qū)域商品交換的門戶?？刀ㄈ姝h(huán)山，雅拉河與折多河交匯而過，有東、南、北三個方向的通道。從拉薩出發(fā)，由康定向東，經深坑、柳楊、大藏、日地、頭道水、大崗等過瀘定到雅安，達成都平原。從成都平原出發(fā)經雅安，由康定向南經理塘、巴塘進入西藏察雅、昌都到達拉薩，向北經道孚、爐霍、甘孜、德格到青海、甘肅，進入西藏。

(相關資料圖)

康定東連成都和雅安、西通西藏、北達青海的優(yōu)越地理位置，為貿易集散提供天然條件，使其從一個峽谷荒野草灘，到清代發(fā)展為物資與文化交流的高原重鎮(zhèn)。

記者：作為貿易物資集散地，康定主要流通的商貨有哪些？

田茂旺：西藏交通不便，所需所產很不協(xié)調。日常生活所需的茶、布、煙草、銅器、宗法器及裝飾品等都不是本地所產，需要從外地購買。所產的獸皮、羊毛、麝香及藥材較為過剩，需要向外地銷售。

康熙年間，在康定開辟邊貿市場、設置榷關，加速了貨物流通，康定成為物資集散地。到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這里已發(fā)展為國內三大商埠(上海、武漢、康定)之一，每年貿易總額達300多萬元。

▲為供應高海拔地區(qū)飲茶需要，川、滇、陜等地采用特定工藝生產磚茶，通過“茶馬古道”與西藏的馬匹、藥材進行交易。(謝光輝 攝)

以康定為中心流轉的商貨屬于遠程貿易，需跨越山地、平壩、溝域、高原等多元、復雜的地理生態(tài)文化系統(tǒng)。

流通的商貨包括輸入型、輸出型以及利用輸入地與輸出地素材、技藝加工而成的結合型三類。

輸入型商貨以茶為主，還有布匹、服飾、綢緞、雜貨等。經營此類商貨的，以川陜商人為主。茶主要由雅安、滎經、邛崍、名山、天全等川商幫經營，資本較多，規(guī)模較大。紗布，初期主要由陜幫經營，后來四川商人增多，邛崍幫成為主要經營者；成都產的絲棉品及布匹由陜西幫經營。油酒、肉類、水果、煙業(yè)等由漢源幫經營，雜貨業(yè)多由成都幫及川北幫經營。無論輸入型商貨的種類還是經營商貨的商幫，都呈現(xiàn)出多樣性特點。

輸出型商貨以藥材、麝香、鹿茸、貝母、冬蟲夏草、礦物顏料等土產為大宗，由陜商、川商及藏族商人經營，以物物交易為主。商人在康定周邊各大市鎮(zhèn)設分店采買，由打箭爐總號發(fā)售，以雅州、成都、重慶、上海等分號銷往全國各地。

多民族文化元素結合型商貨是利用共同原材料與相似消費方式、消費觀念而創(chuàng)造的物質文化，較為典型的是漢藏文化元素結合型服飾，如猞猁猻大褂統(tǒng)、浮件袍統(tǒng)、混袍大褂統(tǒng)等，在原料、款式、工藝方面都同時融入了多民族文化元素。

記者：隨著物資貿易的發(fā)展，各民族在生活、情感、觀念上進行了怎樣的交往交流交融？

田茂旺：康定商貨的生產、加工、銷售到消費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是由漢、藏等多民族共同參與完成的。

作為藏族日常飲食中不可或缺的物資，黑褐色磚茶采取特殊的發(fā)酵、拼配、包裝工藝，符合消費者的味覺、視覺，同時滿足了保存環(huán)境以及長距離運輸?shù)戎T多層面的需求。人們在飲用時，根據(jù)口味、喜好等，制作成酥油茶、咸茶、清茶等。酥油茶工藝是將煮沸的茶湯濾去茶葉，加入酥油、食鹽或其他佐料，反復搗拌，使酥油與茶汁融為一體，呈乳白色漿汁，是一種獨具特色的飲茶方式。

康定商貿中的藏族服飾，汲取了傳統(tǒng)藏族服飾特色，又與漢、羌、彝等周邊民族服飾風格相互汲取滲透。服飾原料來自四川、云南、江浙、甘青等地，而制作款式、技藝文化符合當?shù)厝说膶徝琅c習慣。經營康定鍋莊的女性們，以紅絨線為辨，盤于頭頂，以琉璃珠串于珊瑚瑪瑙為項圈，以紫綠綢作背心，以氆氌為裙。

▲生活在甘孜州丹巴、康定的嘉絨藏族，經過與漢、彝等民族的長期交往，逐漸形成了與其他地區(qū)藏族服飾既有區(qū)別又有聯(lián)系的服飾特征。(劉斌 攝)

康定鍋莊經營者穿著半漢半藏的裝束、流利使用多民族語言。在康定地區(qū)經商的各族商人，入鄉(xiāng)隨俗，穿藏裝、說藏語，喝酥油茶、吃糌粑和生牛肉干。有的商人騎著馬帶著貨物到鄉(xiāng)村去，住在農牧民家中，逢年過節(jié)互贈禮物，成為固定的貿易伙伴。有的人由攤販轉為坐商，在當?shù)厝⑵薅ň?。頭纏紅頭繩的康巴商販與川陜商人在酒店中把酒言歡，親若一家。

康定商貨的“生產者”與“消費者”來自不同地區(qū)，由于長期的商貿往來和文化交流，人們在生產技藝、消費觀念、生活習慣等方面形成了相似性與共享性。

受訪者簡介：

田茂旺，西南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西南民族研究院教授。

監(jiān)制 | 楊新華

統(tǒng)籌 | 劉佳 康坤全

責編 | 劉嫻

審核 | 藍希峰

采寫 | 劉渝西

制作 | 胡琪

關鍵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