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在上海租房的年輕人,倒貼錢當(dāng)團長
作者:張曦
哪怕我只是一根火柴,我依然愿意點亮自己
這個春天,由于新冠疫情的蔓延,上海仿佛被凍住了。
長時間的封控,讓很多小區(qū)不得不用團購的形式,購買生活必需品。
因此,上海團長成為這場戰(zhàn)疫中備受關(guān)注的人群。
4月10日晚,上海外灘的大屏上顯示出“上海加油”的標(biāo)語。中新社記者 田雨昊 攝有人開玩笑說,這是上海版“我的團長我的團”。
同時也有人質(zhì)疑:疫情之下,沒有巨大利潤,為何要當(dāng)團長?
中新網(wǎng)采訪了三位在上海虹口某小區(qū)當(dāng)團長的年輕人,她們的共同點是:租戶、年輕人、倒貼錢。
以下為她們的自述:
上海團長很賺錢?不賠錢就不錯了
我叫柿子,95后,來自四川,是位設(shè)計師。
當(dāng)團長將是我一生都難忘的記憶。
我每天從早到晚時刻盯著手機,在各個群里跳來跳去,和居民、各團長、志愿者、供貨商交流,詢問物流情況、整理訂單信息,忙得不可開交。
有時喘口氣的時候想想,我不過只是搬到這個小區(qū)才三個月的租戶罷了。
聽說大家以為上海團長很賺錢?但我們民間志愿者團隊不賠錢就不錯了。
小區(qū)團購的剛需物資 受訪者供圖我經(jīng)歷過居民的不理解,也經(jīng)歷過因為物流太慢、蔬菜分量不足、不新鮮、土豆太多、胡蘿卜太多,拿大蒜壓分量等的“差評”。
我們會收集信息反饋給供貨商,有的時候干脆把自己的蔬菜分出去,等下次再選供貨商時,就不再和他合作了。
在居民群里,經(jīng)常有不會用手機的老人想要團購東西,大家看見了,會截圖教他們,很多熱心人給我們團購的備注都是“幫隔壁老人買,老人不會用手機”。
后來我們通過居民群收集了一波包括不會用手機,不會團購的老人名單,在物資配送中著重關(guān)注他們。
前兩天,我還收到了來自鄰居小朋友的紙條,直接哭了。
受訪者供圖這張紙條讓我想起,疫情下,小朋友也需要幫助,但對他們的幫助不是給他們買東西這么簡單,希望疫情早點結(jié)束,他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和我的貓見面。
當(dāng)團長確實不容易,之所以還選擇做,因為如果有一天,我的父母遇到同樣的情況,也希望能有一批年輕人,勇敢站出來組織這些。
剛需,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剛需,也是每個不能忽略的人
我叫許諾,是個山東姑娘,我的家在北京,因為工作調(diào)動來到上海。
原本 4 月份我計劃回北京訂婚,疫情發(fā)生時,我在北京,可為了上海家里的小動物還是選擇回來照顧。
從小區(qū)封控開始,我就一直在做志愿服務(wù),原本想申請當(dāng)遛狗志愿者,但被拒絕了。
受訪者供圖后來我又去當(dāng)核酸志愿者,再到現(xiàn)在整合全小區(qū)團購的發(fā)起人,想起來心里五味雜陳,因為沒人相信我們不賺錢。
我們的團購群都叫“剛需群”, 希望幫助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群。
什么叫剛需?剛需,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是保持大家免疫力的肉蛋,是可以更易儲存的蔬菜。剛需,是每棟樓里那些需要照顧的獨居老人,是缺奶粉少尿不濕的新手媽媽們。
我們不怕搬大米,只要大家真的需要,哪怕一個人一次買十幾袋。我們不怕大家想吃肉,肉能提高大家免疫力,但我們怕有人想吃雞胸,有人想吃雞翅,有人想吃雞腿。我們不怕大家想吃雞蛋,雞蛋是絕對剛需!但我們怕大家理解不了,全上海的雞都下不過來蛋了,能團購配送的雞蛋,大多都要搭配蔬菜發(fā)放。
我們不怕辛苦,但我們怕大家哄搶物資,怕大家不聽從志愿者號召私自下樓拿貨,怕眾口難調(diào),更怕大家說“你們是為了讓自己的渠道進來供貨而從中牟利!”
鄰居給的感謝信和物資為了整合小區(qū)團購亂象,我們的志愿者每天要至少工作 15 個小時,有人三天只睡了一次 4 個小時的整覺,每天只吃得上一頓飯。
我們收集了小區(qū)獨居老人和不會團購生活有困難的家庭清單,有很多好心鄰居托我們送去了湯包和其他方便老人吃的食物,老人家感動不已,遠在小區(qū)外的女兒還特地錄了一段《獻給愛麗絲》給我們的志愿者。
忙碌一天回到家時,看到家門口鄰居留下的稀缺物資(飲料、餅干、蛋黃酥),瞬間眼淚就下來了……就是這樣一群可愛的人,在我們無數(shù)次想放棄的時候,拉住了我們。
雖然我計劃疫情過后就搬回北京,但仍愿意放下所有來支援大家,我希望大家能開心一些,能有一些安全感。哪怕我只是一根火柴,我依然愿意點亮我自己。
失去的睡眠,得到的同伴
我叫蓓蓓,是個HR。我不是業(yè)主,只是個租戶。
我覺得我也不是團長,就是位志愿者。
我最開始加入是因為樓里老人買不到菜,我所在的樓老人多,沒有人知道有小區(qū)群,我就去找問。沒想到加入的第一個晚上,就直接干到凌晨一點多。
那一天,我們梳理出了第一個采購配送流程規(guī)則。也是從那天起,我再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覺。
可能有的團長會賺錢吧,但我們是志愿者性質(zhì),有的團長甚至?xí)|資,賠錢是在所難免的,應(yīng)該很少有志愿者會不賠錢。
來自鄰居老人家屬的感謝 受訪者供圖遇到不會用智能手機的老人,我會確認對方的信息,不定時直接送過去一些物資。說實話,沒有人會永遠滿意團購的物資。價格、品類、內(nèi)容、購買力都會成為不滿意的點。唯一辦法是繼續(xù)改良,實在不行把我自己的勻他一點。
這次疫情,我被感動過很多次。
我被居民感動過,當(dāng)我們的防護服不夠時,很多人紛紛捐款。
我被志愿者們感動過,當(dāng)被誤會時,他們嘴上說解散群算了,但又繼續(xù)一邊收集需求信息,一邊打電話跟供應(yīng)商確認價格。
我被外賣騎手小何感動過,我們都叫他何俠,因為他特別有大俠的風(fēng)范。每天他在外面承擔(dān)最大的風(fēng)險,挨樓送貨。
受訪者供圖還有我隔壁鄰居大哥,他本來不是志愿者,最后不知道為啥就也加入了,也可能經(jīng)歷過湖北疫情吧。他可以在外面等貨等到半夜一點。
我之所以還在堅持,是因為有那些募捐者的信任,還有每一句對你的謝意,老人婆娑的眼淚。
還有我居然在一個陌生的小區(qū),遇到了一群一樣的“傻子”,像精神支柱,彼此鼓勵,相互取暖,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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