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節(jié),對于返鄉(xiāng)過年的年輕人來說,如何解釋自己做什么工作,以及為何不回老家考個公職,是個難題。而這背后,不僅僅是兩座城、兩代人的沖突
“我的那份‘不正式’的工作,父母漸漸理解了”
本報記者 趙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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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許多在大城市工作的年輕人而言,每年春節(jié)回到老家,如何解釋自己做什么工作,如何解釋自己為何不回老家考個公職,確實是個難題。老人家的希望是現(xiàn)世安穩(wěn),子女們想要的是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在不解、沖突和交流中,兩代人慢慢找到對未來共同的向往和追求。
今年過年,在北京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工作的胡曉媛沒有回到老家。她一直擔心,自己會在拜年電話里和父母再一次吵起來,“父母之前總是催我回家‘考編’,說女孩子考了編有了公職才算穩(wěn)定。他們一直認為,我在北京的工作不算是個‘正經(jīng)工作’。”
對于許多“北漂”而言,回到老家,如何解釋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確實很曲折。隨著時代變遷,家長們的觀念也慢慢發(fā)生著變化,對于生活的真諦、對理想的追求,兩座城、兩代人,逐漸磨合出共同語言。
要理解這份“不理解”
在北京一家外企從事會計師工作的劉先生,以前從來不愿意在老家談及自己的工作,因為,老家人不能理解注冊會計師和村里會計的區(qū)別,“結(jié)果傳來傳去,就傳成了‘老劉家的孩子去了北京上大學,結(jié)果就當個記賬的’?!?/p>
劉先生自己倒沒覺得什么,只是每次回鄉(xiāng),別人問起他都記什么賬,每天要點多少錢,他往往只能笑笑,“我的主要工作其實是審計,大部分時間是在出差,經(jīng)常要去外地的公司做審計。老家人對我的職業(yè)了解很有限,事實上,會計師事務所的主要辦公地基本在省會及以上城市,老家人不了解很正常。”
“我爸他一直不肯跟別人說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在北京一家“紅圈所”做律師的李先生同樣有難言之隱,老家人不理解,老李家好不容易供兒子考上了某所政法大學,兒子為何成不了縣里的大法官,吃上“皇糧”?
“兩代人有不同的成長背景,那一代人是種田長大,老一代人甚至還有那種考上大學就是要當官的認知,最次也能回縣城當個官。當然這種認知隨著大學擴招,村里大學生多了,已經(jīng)逐漸消退了?!备改赣袝r候說起兒子是律師,老家人對律師的認知主要來源于電視劇,認為李先生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法庭上辯論,還少不了打電話咨詢各種事情,大抵都是小額的財產(chǎn)糾紛,“張家的狗吃了李家的雞,王家的車被劉家的蹭了,村里能出多大的事?”其實李先生是非訴律師,但說多了,對方也不理解:“律師還有不出庭的呢?還有不認識法官的?”
“不正式”的工作也有意義
為了不讓父母到處說兒子“懂法律”,以免老家親朋咨詢各種法律事務,李先生沒少費口舌,“我倒并不是怕‘白干’,關鍵是律師這行分得非常細,隔行如隔山。一個搞公司方面業(yè)務的律師,你問家事、刑事問題,是真不敢亂回答亂出主意,還是要找負責這方面的專業(yè)律師靠譜?!?/p>
后來,李先生的父母也很少出門說兒子是做什么工作的,旁人問多了,只說在北京的一家公司工作。
在北京一家合資外貿(mào)公司工作的王鴻強,也曾遇到這樣的“不理解”。父母以前不理解他的工作是做什么的,一心發(fā)愁他的婚事?!岸紱]法和介紹人說你是‘什么單位’的”。因為要和海外客戶對接,因為時差問題,王鴻強經(jīng)常是夜里開視頻會,白天睡覺,這點也一度讓父母不理解。
后來,隔壁鄉(xiāng)有了加工廠,不少村民到工廠打工,產(chǎn)品主要是賣到海外的,訂單有時多,村民們就要加班加點,收入就高,但有時候“莫名其妙”的,訂單就少了。漸漸地,和其他村民一樣,王鴻強的父母知道了“匯率”和“關稅”,盡管不知道這些究竟是怎么運轉(zhuǎn)的,但他們知道,這些東西變化了,就會影響鄉(xiāng)里工廠工人的獎金,也影響兒子的收入。
“我跟爸媽說,你看,這產(chǎn)品不是裝車運出去就能收到錢的,要有人買,有人付款,要過海關,要安排船。外貿(mào)工作就是幫你們撮合這些事情,讓大家都能有錢賺?!蓖貘檹娬f:“現(xiàn)在父母也就理解了,我們做的工作,其實影響著他們的收入和生活。他們開始覺得,我這個‘不正式’的工作,是有意義的。我的那份‘不正式’的工作,父母漸漸理解了?!?/p>
記者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近些年,一些新興的行業(yè),比如網(wǎng)上直播、旅游博主,還有劇本殺公司等創(chuàng)業(yè)項目,曾經(jīng)被上一輩人頑固地認為“沒工作”,是個“臨時工”??墒请S著電商的普及,他們不僅看到這些“不正式”“不正經(jīng)”的工作可以賺錢養(yǎng)家,而且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根據(jù)自己的興趣,把愛好做成了事業(yè),成了創(chuàng)業(yè)成功的企業(yè)家。
對未來的追求有了共識
今年,胡曉媛并沒有聽到父母催“考編”。因為,網(wǎng)上買東西,出門掃二維碼,父母漸漸知道了互聯(lián)網(wǎng)的影響,也知道這行收入高?,F(xiàn)在他們說得是:“我女兒在北京,干互聯(lián)網(wǎng)的?!?/p>
還有一點,父母漸漸明白,“考編”考上了,并不是自己以為的“享清?!?,甚至也不是鐵飯碗了?!澳惚斫闱澳昕忌狭四莻€單位,周末都忙著呢。”而經(jīng)常去鄉(xiāng)里辦事,看到工作人員工作繁忙,也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父母的看法。胡曉媛的父母給她傳來一張照片,鄉(xiāng)政府門外有一個小白板,上面寫著每個工作人員今天的去向,是在鄉(xiāng)里工作,還是下村、到縣城開會,請假者寥寥無幾,一目了然?!胺€(wěn)定是相對的,幸福都是奮斗出來的,趁年輕應該為自己的未來多努力。”胡曉媛和父母達成了共識。
而另一方面,一些游子也理解了父輩的擔憂,在工作和生活之間重新尋找平衡。今年春節(jié),劉先生跟父母說,“過一段時間,我回省城‘記賬’啦。”父母還不知道,劉先生已經(jīng)申請調(diào)職,到老家省城的辦公地工作。“雖然收入相對于北京有所減少,但省城落戶容易,孩子上學什么的都好辦?!?/p>
近幾年,省會城市和計劃單列市不斷調(diào)低落戶門檻,并對繳納一定年限社保和個稅人員“同城待遇”,加之這些城市同類崗位收入尚可,使得不少“北漂”有計劃地帶著自己的經(jīng)驗,返回老家省城工作。而這樣的“返省”,也讓更多人理解了他們的工作。
王鴻強也有類似打算,公司要拓展業(yè)務,一批30多歲的老員工可以選擇轉(zhuǎn)崗到省城工作,并且能適當調(diào)高級別。
隨著交流的加深,越來越多的老人理解了,不管是老一輩在大街上賣白菜,還是小一輩在網(wǎng)上賣化妝品,時代變了,工作方式變了,但大家都是在靠辛苦賺錢,希望靠勞動過上好日子的想法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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