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的項目破產了,受雇的勞務公司也進入破產重組程序,且無法提供確鑿的合同和工資證據,農民工討薪無門。經過一年多艱苦的調查核實,攻克取證難題,檢察機關對74名農民工支持起訴——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被“凍結”的工錢

檢察官到施工現場調查取證

檢察官在討論案情

施工的項目破產了,結伴來湖南省常德市鼎城區(qū)務工的農民工沒活干了。更讓他們鬧心的是,工資還沒結清,受雇的勞務公司也破產了,王大偉等74名農民工感覺像“天塌了”一樣。

起訴,證據不足無法立案;上訪,也面臨著重重困難。沒日沒夜汗?jié)褚陆髵陙淼男量噱X,難道真的要“泡湯”了?

商貿巨艦折戟

農民工討薪無門

常德市鼎城區(qū)桃花源路兩旁,高樓林立、車水馬龍,一派現代化新城的繁榮景象。然而,在桃花源路和永安路的交會處,預計總投資50億元、占地約1400畝的匯江南國際商貿城項目(下稱“國際商貿城項目”),卻被冰冷的藍色鐵墻封住,搭建的基礎框架從2016年荒廢至今。

2017年11月28日,由于匯江南公司經營管理不善導致資金鏈斷裂,進入了破產重整程序,曾號稱要打造成常德市商貿流通大本營的國際商貿城項目,成了名副其實的“爛尾樓”。

一直到2020年7月,匯江南公司整體資產在網絡拍賣平臺上成功競拍,使國際商貿城項目得以重啟。然而,從2016年起,該項目工地上的9個施工小組共計74名農民工,卻因匯江南公司破產而無法拿到工錢。

這些農民工并不與匯江南公司發(fā)生直接關系,但與國際商貿城項目的項下勞務分包單位——湖南大豐建筑勞務公司(下稱“大豐公司”)有直接的合約關系,而此時的大豐公司也因經營不善瀕臨破產,欠債達上千萬元,涉及債權人眾多。大豐公司進入破產重組程序時,公司近900萬元的債權只能受償400萬元左右。

為防止大豐公司惡意轉移財產,受償款項在進入法定程序后,被匯入了鼎城區(qū)法院賬戶統一分配。

被司法機關凍結的賬戶上明明有400萬元余額,74名農民工追討多年的工錢卻一直沒能發(fā)放。為何會造成有錢不能支付的結果?農民工提供的證據不足,是最主要的原因。

“錢少債多,分配財產更要謹慎,以免引發(fā)新的矛盾。那些班組長只是拿著一張結算單來法院起訴,如果結算單上存在虛報農民工工資的行為,怎么辦?”鼎城區(qū)法院相關負責人也感到很無奈。

找到案件關鍵點

用“笨辦法”取證

由于遲遲沒有拿到工資,農民工開始四處上訪。

2021年11月,農民工們向鼎城區(qū)檢察院申請支持起訴。受理此案后,該院辦案檢察官向農民工代表詳細詢問了案件細節(jié)和證據留存情況,立即調閱相關卷宗,并與承辦法官充分溝通了案情。

“一是要證實班組長提供的農民工名單的真實性,二是要證實農民工工資的真實性?！闭业桨讣年P鍵點后,辦案檢察官制定了詳細的協助農民工取證方案,開始全面展開調查工作。

然而,這項工作從一開始就遇到了困難。

首先,必須找到大豐公司的實際控制人謝華云。得知謝華云人在長沙后,檢察官直奔他所在的小區(qū),可謝華云一直不接電話。在小區(qū)苦等了兩個小時后,檢察官終于見到了謝華云,并要求他提供當時的工資發(fā)放明細和工程量驗收材料。誰知,謝華云一上來就給檢察官潑了一盆冷水?！肮咎澚瞬簧馘X,我天天被債主催債,辦公室的東西被人翻的翻、拿的拿,你們要的東西早就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p>

事已至此,除了一些零碎的收據和驗收單,大豐公司已經找不到完整的工資單?？磥?取證的重點,只能放在各班組長和農民工身上了。

通常來說,建筑工地上的班組長其實就是工地上常見的“包工頭”。他們負責跟勞務公司簽訂合同,為工地招募工人,也負責給工人們發(fā)放工資。74名農民工大多來自周邊市區(qū),或是鄰里結伴,或是家族親戚。他們只對班組長負責,班組長再對大豐公司負責,所以他們并沒有規(guī)范的合同和工資表,有的保留了一些收據,更多的只是口頭約定。

為了夯實證據,檢察官選擇了“最笨”的方法——與農民工們逐一取得電話聯系,通過詢問其做工時間、工資發(fā)放情況、做工同事等細節(jié),核實班組長提供的名單的真實性和工資的真實性。但這些農民工白天基本是在工地上做工,很少能接電話,有的接到電話后又因語言障礙,溝通并不順暢;有的甚至還誤以為是詐騙電話,直接掛斷。調查核實工作開展得異常艱難,但檢察官并沒有因此而放棄,最終,他們聯系到了全部案涉農民工,并做了詳細的詢問筆錄,累積的證據材料有半米多高。

在驗證每一個人的身份時,檢察官通常要請他指認出至少兩個共事的同事,同時,也保證至少有兩名農民工確認與被驗證者曾在一起共事,并請他們提供勞務合同、工資轉賬記錄及收據等。

當檢察官向C4棟木工組班組長李小明取證時,發(fā)現他的兒子也在農民工名單中?？缮矸葑C號顯示,案涉工程施工期間,李小明的兒子還未成年。當檢察官對李小明是否利用兒子的身份證“套用”工資提出疑問時,李小明立即提供了當時兒子做工的工作照,并連線正在做工的兒子當場發(fā)來工作照,這才證實了李小明兒子的農民工身份。

檢察官對C5棟泥工組班組長王大偉的女兒和兒子的農民工身份也提出疑問,懷疑王大偉利用家人的身份證“套取”工資。隨后,通過各種人證、物證,也證實了王大偉常年帶著兒子和女兒四處做工的事實。

“我確實對不起兒女們,一家人跟著我干了十多年,到現在搞得負債累累,四面楚歌?！蓖醮髠フf,每次他都是把別人的工錢先付了,最后自己一家人的錢就在老板手上要不回來。

在調查取證期間,王大偉的妻子不幸意外重傷,全身多處骨折,肺部肝臟挫傷移位,需要多次手術治療。面對后續(xù)巨額的治療費用,王大偉在朋友圈發(fā)起了眾籌。得知此事后,辦案檢察官還自掏腰包為王大偉的妻子捐款,幫助她及時得到救治。

根據現有法律規(guī)定,該案中雖然大豐公司和農民工班組長已失去了確鑿的合同和工資證據,但是他們雙方都認定的結算單同樣具有法律效力。

經過長達一年的調查,用盡所有辦法,辦案檢察官未發(fā)現班組長提供的結算單存在虛增農民工工資的行為。

支持農民工起訴

207萬元欠薪發(fā)放到位

證據到位后,幫助討薪多年的農民工盡快拿回工資,已是迫在眉睫。

2022年4月14日,鼎城區(qū)法院、鼎城區(qū)檢察院召開協調會,就在案證據和案件事實進行了充分溝通。同年5月20日,鼎城區(qū)委政法委組織召開協調會。會上,公安機關、法院、檢察院、司法局、勞動監(jiān)察大隊主要負責人共同對此案進行了深入研討。

2022年6月13日,鼎城區(qū)檢察院幫助和指導74名農民工對共計207萬元工資款予以確認,并向區(qū)法院發(fā)出支持起訴意見書。

今年3月28日,法院依法將被凍結的400萬元中的207萬元,作為74名農民工被拖欠的工資劃撥至勞動監(jiān)察大隊賬戶后,以每人每戶的方式發(fā)放到位。至此,這場從2016年開始的“討薪馬拉松”終于落下帷幕。

“農民工遠離家鄉(xiāng),為城市現代化建設出力流汗,卻常常因處于弱勢地位,連血汗錢都拿不到。對于農民工來說,一份工資,意味著一份生活保障,甚至是一個家庭的希望,維護農民工工資報酬權益是重大的民生問題?！钡谑膶萌珖舜蟠怼⒍Τ菂^(qū)蔡家崗鎮(zhèn)中學教師麻小娟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檢察官在辦理案件中排除艱難險阻,攻克取證難題,通過支持起訴、跟進監(jiān)督的方式,成功幫助74名農民工討回207萬元工資,充分體現了檢察機關用心用情用力踐行為民初心、筑牢民生底線的責任擔當和能動履職。同時,也希望全社會更加主動關心、政府更加積極作為、司法更加有力托底,帶著感情為農民工依法討薪,真正讓廣大農民工勞有所得、不再“憂薪”。

(文中公司名、人名等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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