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四川省瀘定縣得妥鎮(zhèn)灣東村村民羅永來說,剛剛過去的一年很不容易。2022年9月5日,瀘定發(fā)生6.8級走滑型地震,羅永因及時開閘泄洪,讓下游村莊避免了河水漫堤被沖毀的災難,受到了高度關注。但他的生活因為地震變得支離破碎。
地震短短一瞬,羅永經歷了多名親人離世……地震后的一段時間里,羅永變得非常沉悶,不愿意多說話。對于外界的關注,羅永認為自己只是做了本職工作,不算什么好事。
2023年1月2日,海報新聞記者跟隨羅永走訪了得妥鎮(zhèn)受災嚴重的灣東村,這里通信依舊中斷,道路還在搶修,一切都還沒有恢復正常。羅永現(xiàn)在每天都會騎著摩托車回垮塌的老房子看看,順便收拾收拾還能使用的東西。他告訴海報新聞記者,自己現(xiàn)在已經慢慢走出悲痛,向前看了,“難關都是暫時的,以后都會好起來的?!?/p>
(資料圖片)
羅永是四川甘孜瀘定縣得妥鎮(zhèn)灣東村人,2020年開始,羅永在大渡河一級支流灣東河上新建的水電站水工班工作。水工班一共三人,平日里主要負責大壩閘門的管理工作。
2022年9月5日12時52分,6.8級地震突然來襲。剛吃完中午飯,正在水電站大壩附近一處石板房里休息的羅永聽到像放炮一樣“砰”的一聲,“山崩地裂一樣”,在屋子里的6個人就趕緊往外沖。
地震時,羅永休息的活動板房。受訪者供圖
沖出屋外,地動山搖。羅永看到兩側山體有許多大石頭向下滾落,不幸的是,羅永哥哥和侄兒逃跑的方向發(fā)生滑坡,幾個人被滑坡一起沖到了河灘上。侄兒被泥石流淹埋,哥哥的腳明顯受傷。羅永和未受傷的同事甘宇將傷者轉移到了安全地帶。
羅永突然想起,大壩有可能漫堤,如果大壩漫堤,下游的村民包括他們一個人都跑不掉。發(fā)生地震的時候,水電站處于運行狀態(tài),庫區(qū)里之前就有一定高度的水位,而且還仍處于蓄水期,如果地震導致發(fā)電機組停機,水位暴漲,大壩就很容易漫堤。
在水電站下游,有幾十戶村民100多人。想到這里,羅永跟同事非常擔心,大壩漫堤后就會形成山體滑坡泥石流等地質災害,威脅下游村莊村民的人身財產安全。
經過商量,羅永打算到大壩上將泄洪閘開啟,但第一次準備沖上去時,山上的巖石垮塌將他逼了回來。第二次,看著石頭掉落得沒有之前那么危險,羅永才沖到了大壩上,將柴油發(fā)電機啟動,打開了泄洪閘。
把閘門處理好后,羅永看到同事甘宇招呼他看下面,原來是受傷的哥哥在招手喊他。羅永意識到,哥哥可能挺不住了。哥哥告訴他,自己挺不住了,一定要想辦法回家,看看家人什么情況。做了一個簡簡單單的交代,哥哥就說不出話來了,旁邊的另一名同事也沒有了心跳。
開了閘,水從河道里泄了出來,而河道是撤離的唯一途徑。就這樣,羅永和同事失去了逃生通道,也失去了最佳時機。
周邊的山石依舊在滾落,居住的生活用房也被石頭掩埋,剩下羅永和同事甘宇兩人在大壩上住了一夜。因為害怕上游會形成堰塞湖,周邊的山體也在不??逅?月6日一早,兩人準備撤離,沿著水電站第一波撤離的同事腳印,兩人向山上走去。
羅永的家。受訪者供圖
羅永是本地人,其實對當?shù)氐匦螛O為熟悉,但地震后很多地方都發(fā)生塌方,兩人一直在山里繞。直到晚上12點多,手機有了信號,兩人給家里人報了平安,也撥打了救援電話。
公司派人搜救,但森林太茂密,兩人看著直升機、無人機在頭頂旋轉,但就是發(fā)現(xiàn)不了他們。繞來繞去后,他們的手機里收到了有救援隊伍徒步從大壩過來搜救的消息。兩人經過商量,決定由羅永去大壩接應救援隊,已經失去體力的甘宇則在原地等候。臨走時,羅永用安全帽接了山泉水,還摘了一包野果。
回大壩又是幾番繞路。到達大壩時,沒有看到救援隊,羅永知道自己必須要找到一個打火機。在廢墟里扒拉了半天,羅永終于找到了打火機,生了一堆火。但因為搜救的直升機飛得太高,霧又很大,搜救再次錯過。
羅永認為,要找到一個空曠的地方才行,但往外走的路不好走,也更加危險。在一個半山腰,他與一只大黑熊面對面相遇,通過大吼大叫把黑熊驚走,羅永一直跑了許久還驚魂未定。
9月8日,羅永在一個叫火草坪的地方生了一堆火,被救援人員找到。因為擔心甘宇的安全,羅永獲救后第一時間把與甘宇分開時的詳細信息告知了公司跟救援隊伍。但令人揪心的是,甘宇在兩人分開后,又自行尋找生路,就此失聯(lián)。地震第17天后,奇跡發(fā)生,甘宇在山另一邊的猛虎崗被王崗坪鄉(xiāng)躍進村村民倪太高找到。
“會好起來的”
在水電站,羅永直面了哥哥和侄兒的離去。9月23日,羅永才得以回到老家?;丶液笏趴吹?,除了一個衛(wèi)生間外,房子全部垮塌,母親被掩埋在廚房的位置。羅永推測地震發(fā)生時母親正在做飯。
一場地震,三名親人的離世。羅永說,自己跟哥哥雖然是堂兄弟,但關系一直很好,兩家人住得不遠,哥哥也會經常幫他照顧父母,侄兒是獨生子女。這樣的經歷讓羅永很難接受,地震后的很長一段時間,羅永變得沉默,不想說話。面對媒體的采訪和外界的關注,他也紛紛拒絕。
家沒了,在安置帳篷住了20多天后,羅永一家人搬到了得妥鎮(zhèn)的臨時安置點的板房內,五口人分了兩套板房。
羅永現(xiàn)在的壓力很大,大女兒在讀高一,兒子在讀初三,正是關鍵時刻,父親也已經87歲高齡,需要贍養(yǎng)。
羅永說,地震之前一切都很有盼頭,在地震的那一瞬間就化為了烏有。地震發(fā)生后,家里5頭200多斤的大肥豬被砸死了3頭,地里的莊稼、藥材也被掩埋。在以往,每年僅僅是賣藥材、土雞、核桃、板栗等土特產就能掙好幾萬元,但現(xiàn)在除了水電站的工作收入以外,羅永沒有了其他收入來源。
每次回村子看到母親的遺物、被毀的產業(yè)都會很難受,但羅永說自己不能絕望,自己鼓勵自己要堅強,孩子現(xiàn)在要讀書,不能把壓力給到孩子們身上。讓羅永欣慰的是,兒子和女兒的成績都很好,大女兒初中畢業(yè)后,被成都、綿陽多所知名高中錄取,但女兒不希望離家太遠,選擇了瀘定本地的重點高中。
奶奶的離世,給孫子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孩子的班主任告訴羅永,孩子經常在學校寢室里哭泣,成績也下滑了,這讓他極為擔心。好在,經過多次交流,孩子的情緒現(xiàn)在已經好轉。因為兩個孩子從小由奶奶帶大,跟奶奶很親,在孩子們的強烈要求下,羅永回老家在鋼筋混凝土下,用鋼釬和鐵鍬挖出了母親生前的相冊。
對于外界的評價,樸實的羅永說:“作為一個本地村民來說,(開閘)不算啥子好事,只能說是做好了本職工作?!绷_永的微信個性簽名上寫著:成功,不在于您贏了多少人,而在于您幫過多少人。
對于現(xiàn)在的生活,羅永說其實有很多的困難,但都不能讓孩子知道,怕孩子擔心學費、生活費影響學習。羅永經常鼓勵孩子們要好好學習,“不管什么,學校家里都會全力支持”。羅永相信,難關是暫時的,以后都會慢慢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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